????霍聽潮輕輕攬著她:“這世上之事,哪有那么多平順喜樂,不過是你不知他的艱難,他也不懂你的苦累。見山過山,遇水蹚水。隨心而為,莫問前程,就是最好。”阮江月深以為然,認真地點了點頭。她明白,也會盡量去做。霍聽潮先送阮江月回去阮府,而后自己回了宮中,進到龍熙殿偏殿之中。大理寺的柳明照已經在偏殿等候。霍聽潮問起東宮大火。柳明照回:“應該是有人蓄意放火,東宮內部灑了許多火油,火勢一起就再難控制,現在東宮幾乎已經成為一片焦土。春日風大,吹的火勢綿延,東宮左右也遭殃了。不過發現的及時,左右并無火油,火勢倒是控制的還好。東宮有一部分奴仆著火的時候就逃了,還有一部分沒有跑得了的,死傷過百人,財物損毀達十六萬兩銀子之多。東宮內焦尸三十三具……”他巨細無遺地稟報了一番。霍聽潮聽罷,吩咐道:“損毀財物,從殷家抄沒的家產之中貼補過去,死傷之人盡量安撫。東宮內死的人,禮部出面收斂安葬吧。”他又朝石林吩咐,“傳召禮部尚書前來。”柳明照遲疑:“那東宮奴仆收斂,禮部尋常官員就可辦。”“傳召禮部尚書前來,是為太子喪事。如此國喪,一般官員自是辦不了。”柳明照眸子猛地一緊。他帶人清理火場,那么多具焦尸,還未確定有沒有太子,可殿下卻如此鎮定準備太子喪事,這……“去吧。”霍聽潮轉向了后殿起居之處。柳明照心里大致有了數,再不多問,欠身退了出去。……東宮大火,太子葬身火海之事,消息很快傳了出去。禮部尚書親自帶禮部官員,為太子主持操辦喪事。不過短短兩個月,先是太子妃去世,后殷家和皇后落馬,如今太子又葬身火海,諸多變故可謂風起云涌。京中百姓人心惶惶,竟連出行的人都少了。各自盡量待在府宅中觀望著。街道上一下子冷清起來,先前閑雜人等議論紛紛的茶館也門庭冷落。阮江月照常出門為阮萬鈞拿藥,看著這樣的冷清一片淡然。拿藥回去的路上,她與晉陽王府的馬車擦身而過,好似從車窗半開的縫隙,看到對面坐在車廂內的陳玄瑾朝她在笑?不過是一瞬而過,她想,這陳玄瑾,在這么多樁事情里,倒是安安靜靜的。好像乖乖地,一切都由著霍聽潮來主導,他認真配合。馬車轉了個彎,前行片刻后停在霍府角門之前。阮江月下了馬車,進府后將要交給仆人去煎。最近這靖安侯府內宅之事,都由她來負責,下人們也一個個謹守本分。想當年,她拼盡了全力想得到母親一個溫柔眼神,卻得不到,府上下人也將她當做多余的人一樣,不屑,視而不見,隨意對待。如此變化的天翻地覆。阮江月卻已不會為這些得意、驕傲,心中平靜的沒有半點波瀾。回自己院子的時候,她經過花園,步子忽然定住。溫氏竟帶著貼身嬤嬤坐在花園觀景亭里。溫氏披著厚厚的毛皮斗篷,斗篷顏色深沉,將她身形襯的更為單薄,仿佛風一吹就能被刮走。她梳著十分簡單的墮髻,不戴釵環,樸素的很,臉色蒼白,眼窩深陷,眉毛稀疏且淡,春色也白的驚人。春末,園中殘花已敗。溫氏坐在其中,便更顯出幾分蕭索枯敗之色來。阮江月蹙了蹙眉。她感覺自己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仔細地看過溫氏的臉了,今日一瞧,她真的老了。那張臉上滿是歲月滄桑痕跡,再不見曾經的溫婉靜美。她曾盼極了溫氏的憐愛,求不得后恨極了溫氏的薄待和冷漠。如今,不管是曾經拼命祈求的憐愛,還是憤恨,都好像成了很久遠的事情,如風過無痕,她的心中不留半分。只有平靜、淡然。阮江月走近。溫氏身邊嬤嬤聽到腳步聲忙回頭,看到是她,飛快地行了個禮,想問候一聲,卻是稱呼不出,問候生生卡在了喉間。阮江月自是不在意。她在溫氏旁邊的石凳上坐下。溫氏回了頭。她眼神縹緲茫然,好像不是很清醒的樣子,看了阮江月半晌,忽然溫柔地喚:“雪兒來了。”阮江月微怔,看向那嬤嬤。嬤嬤忙說:“夫人最近一直這樣,有時清醒,有時又糊涂,給侯爺稟報過,侯爺吩咐請了大夫。但夫人不讓大夫近身。”阮江月了然——因為阮凌雪就是間接死于那些太醫,以及溫氏請來的名醫,所以那成了她心里的陰霾,散不去的陰霾。溫氏沒有聽到嬤嬤的話,只溫柔地看著阮江月,傾身上前,牽住她的手:“雪兒,你好像比以前高了點兒?你還黑了些,最近是不是曬太多太陽了?母親給你準備的香膏要記得用,早晚涂抹,皮膚會白皙透亮的。”阮江月將自己的手抽走。溫氏疑問:“雪兒?”“我不是你的雪兒,你認錯人了。”阮江月平靜地說完,站起身,交代那嬤嬤:“她清醒的時候,讓大夫看吧,提一提阮凌雪,就說讓她為阮凌雪想想。”溫氏知道阮凌雪還活著,去大靖求醫了。她只要念著女兒,想再見一面,應該會看大夫,喝藥吧。嬤嬤忙應下。阮江月轉身離開了。溫氏急忙站起身,朝著阮江月的背影連喚好幾聲“雪兒”,還追了幾步,有氣息沉重地跌倒在嬤嬤懷中。她怔怔地看著那消失在廊道深處的背影,眸子里的霧氣消失,逐漸變得清明,“她不是雪兒。”……霍聽潮以南陳帝的口吻下了一道圣旨,讓阮江月接管京郊東大營。此舉在這多事之秋,并沒有引起很多人的關注。先前阮江月曾帶李沖前去制衡過東大營,那劉鶴翔是個聰明人,本本分分地讓出了東大營統領之職,做了鳳翎將軍的副手。靖安侯的聲望,以及當初宣威將軍的名氣,讓她很快在營中立穩腳跟。阮江月每日便在京城和京郊走動。太子的喪事,因為國庫空虛,自是不能大操大辦,但禮部也按照霍聽潮的吩咐,操辦的十分隆重。依然是停靈七日,出殯發喪。那一日阮江月自然也到場,親眼看著“太子陳玄凌”和太子妃“阮凌雪”開墓合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