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出發的半日功夫,阮江月的眼睛朝著阮星瀾身上不知道落了多少眼。阮星瀾也不知道溫柔回視了阮江月多少次。已經情深至此嗎?當初在北境軍中,阮萬鈞曾因為阮江月心儀“來歷不明的李先生”而煩惱,怕那人居心叵測惹出事端。如今這人來歷清楚了。阮萬鈞卻又有了新的煩惱——十一年前永安王已經享譽四國,在南陳更是如日如月。那時候的阮江月才多大?怕是鼻涕都抹不干凈的黃毛丫頭一個。現在他們兩個人卻——阮萬鈞總覺得這兩人差輩了。他們兩個人的情深至此,叫阮萬鈞有種云里霧里,踩不著地的那種違和感。他暗嘆了口氣,默默良久,心里又涌起一縷欣慰。還好,這個人是永安王。差輩也沒什么,過段時間習慣了,可能就好了吧,而且眼下這點事情根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別的。北境戰事以及問罪阮江月的圣旨都是非同小可。因而這一路上走的不慢。十日功夫,大隊人馬已經到了京城地界。已經快子時,距離京城還有百里路程,阮萬鈞和杜培然商議扎營休息,五更起身一鼓作氣趕到京城去。附近正好有個驛館。阮星瀾、阮萬鈞以及幾個將領都在驛館落腳。簡單用了點飯菜,正要休息的時候,阮星瀾那院子,有一位神秘的客人尋了去。那是個須發銀白的老者,穿著樸素。但行走之間腳步輕盈穩當,一手曲起放在身前,一手負在后背上,身后還跟著一個中年男子。驛館的院子里只掛著一邊燈籠。昏黃的光線照在那人身上。老者品貌極為嚴肅,一眼看去就并非慈和溫軟之人。但他與阮星瀾四目相對的那一瞬,卻是雙眸瞬間赤紅,濕氣肆虐,胡須抖動,像個孩子似的失了控:“真的是……殿下……”阮星瀾的神色也難得變了。他的眼神中泛著幾分恍若隔世的怔忪,默默片刻后,迎著那老者走過去,“岱伯,你怎么來了?”“老奴怎能不來?”岱伯激動地抓住阮星瀾的手,語氣都在顫抖:“您出現在北境的消息傳到青州去了,您都不知道,老爺子他多高興——”阮星瀾眸光一熱:“祖父他,身子可好?”“好,好著!”岱伯喜不自勝道:“聽到殿下還活著,他老人家激動的不得了,立即就吩咐人準備來京城。青州那邊要收拾一番,勢必走的慢。老爺子就吩咐老奴日夜兼程提前趕過來接應殿下。”“岱伯年過花甲還要為我如此奔波……”阮星瀾慨嘆一聲,正要說什么,便聽到一串熟悉的輕巧腳步聲。那叫做岱伯的老者也在同時回頭,目光冷銳地朝門口射過去。極致樸素到,甚至有些簡陋的驛館小院子外,一個一身箭袖勁裝的人影如浸在濃濃夜色之中。這個距離,還瞧不清楚他的長相。只瞧那身形修長而俊挺,步伐輕盈穩當,可見身手不錯。但于現在的岱伯來說,不管是怎樣的來人,都是不速之客。他轉向阮星瀾,“有些事情老奴需與殿下單獨說。”“我明白,她不妨事的。”阮星瀾松開岱伯的手往前走了幾步,沉沉夜色隨著他走近逐漸變淡,先前那如浸在夜色之中的人面容變得清晰。是阮江月。她還是著一身靛青色箭袖勁裝,烏發束成高馬尾,發絲隨著夜風吹拂一蕩一蕩。她的眼神有些詫異。只因沒想到阮星瀾這里竟有人,還是陌生人,且那陌生人剛才回頭看自己的那一眼,實在是冷漠戒備。阮江月遲疑道:“他是……”“來。”阮星瀾握住阮江月的手臂,牽著她進了院中,到了岱伯面前,“她是宣威將軍,不是外人,不需避諱。我們進去說吧。”話落,他牽著阮江月跨進了屋內。岱伯眼神鎖住阮星瀾握著阮江月手臂的那只手。他愣了好久,眼睛一直都不敢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然后他又看著小主人的那只手扶著那人的手臂,隨手還幫那人拉了凳子,而那個……姑娘吧。那個姑娘朝小主人露出微妙而羞怯的笑容。岱伯終于意識到什么,大喜地快步進去,“原來是宣威將軍,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請受老朽一拜!”阮江月慌忙去扶:“別這樣!”她甚至都不知道這人是誰!如何受得起?阮星瀾也幫她托住岱伯行禮的手臂,與阮江月介紹:“他是岱伯,從青州來……我外祖父身邊的人。”“……”阮江月錯愕,忙將老人家扶起,對上岱伯激動中含著許多和善的眼神,她有點兒局促,“老先生、老先生好!”“好、好、好!”他們霍家在北境是有眼線的,能準確地知道小主人還活著,自然也就知道小主人先前化名李先生。而李先生是宣威將軍帶去軍中的。還和女扮男裝的宣威將軍同住在一個院子里,并且兩人傳出龍陽之好,方才小主人還說“不是外人”。可見那情分……定是不一般了。岱伯念著這些,心情越發激動,都有些無措了:“老爺子要是知道,不知道歡喜成什么樣子啊。”他看著阮江月,只覺哪哪都順眼,哪哪都好。那眼神卻是叫阮江月有點緊繃,瞧瞧拉了拉阮星瀾的袖子。阮星瀾輕笑一聲,朝阮江月遞去安撫的眼神,才轉向岱伯,邀他入座,“岱伯方才說,祖父也會入京?”說到正事,岱伯很快嚴肅下來:“不錯,老爺子現在在路上,最遲五日之后肯定到,但殿下不必擔心,京中我們早有部署。”“部署?”阮星瀾試探道:“是說朝堂?”“是。”岱伯點點頭,“當年霍家只是遠離京城,不是退出朝堂,這些年來朝中事霍家一直有暗中插手。霍家如今在南陳的實力不輸當年。現在殿下既然回來了,那霍家一定會是殿下身后最強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