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穿梭永嵐之國的騎士領，對于彌瓦娜來說已經是駕輕就熟了，在與氏族同胞分別后，騎士小姐便戴上了隱藏體征的兜帽風衣，將毛茸茸的獸耳與狼尾遮住，化身一名游俠潛入了錦泉領。這片土地一直實行相當高壓的監管措施，隨處可見的哨塔與據點，將大片大片農奴所在的聚落看守，主要的道路上都有關卡來限制，即便是自由民，出入都需要路引。不過這些對騎士老爺沒什么所謂，彌瓦娜甚至不需要特意去躲避，只用將劍柄露出來，沿途看管的衛兵都會恭恭敬敬地行禮，不會多問一句。即便明顯不是錦泉領的騎士，只要是永嵐之地，騎士老爺的特權就是無限的。甚至都不需要檢查一下，是不是騎士老爺一眼便知，就算真有假冒的，那也不是小兵該管的。騎士老爺會讓褻瀆榮耀者明白何為后悔。因此彌瓦娜相當輕松地潛入，剛一踏入錦泉領腹地，便好好見識到了軍民魚水情。“都出來，交遠征稅！”在彌瓦娜遇到的第一座小鎮上，一隊隊身披甲胄的軍士魚貫而入，張貼告示后，便開始挨家挨戶奪門而入，搶掠錢財。他們的動作堪稱行云流水，訓練有素，顯然不是第一次這么做了，大量的領民哭天搶地地跪在路邊，有的抱住征稅官的腳道：“老爺，老爺求您行行好，這是我們最后一點買口糧的存款了。”“至少.至少再留下一點吧，只有這點的話根本熬不過冬天的。”征稅的軍官一腳將哀求者踢開。“少廢話！這是為了籌集遠征的物資，不想著為建設騎神的國度而奉獻，卻整天只想著自己？真是喂不飽的狼！”“我真是搞不懂，為遠征捐助，上利國家，下利百姓，怎么就是有人想不通！”“允許你活著！就是領主大人對你最大的恩賜！”在一通打罵與搶劫之后，征收遠征稅的部隊才揚長而去，留下一片狼藉。彌瓦娜將這一切盡收眼底，握緊拳頭，怒火中燒：“竟然.又是饑荒嗎？不，是為了給遠征籌集物資而進行的搜刮。”“平日里將這些聚落放養，等到需要用到的時候再竭澤而漁。”然而憤怒了一下就只能憤怒一下，面對錦泉領的正規部隊，彌瓦娜根本沒法主動出手，這會給暮燈領招來滅頂之災，騎士小姐從未感到有如此無力過。如果是威斯海德的話，就一定會動手了，他不會讓任何看不順眼的家伙好過。但彌瓦娜只能等軍士離開之后才來到這片狼藉的村鎮。“騎騎士老爺？我們這里沒有了，真的什么都沒有了。”見到一名佩戴騎士長劍的兜帽人過來，鎮民們欲哭無淚，還以為要遭二遍苦，受二茬罪——因管理混亂而造成的反復收稅也是特色，不得不品嘗。“我不是老爺，也不是來征稅的。”“你們也不必悲觀，這個冬天可以熬過去的，先往邊界去吧，等到之后，你們會得到救助的。”暮燈領的儲備糧足以支撐一段時間，而可以肯定的是，威斯海德會在不久之后，最多不超過數月的時間來到，到時候必然打通一條補給線，清輝領能有多豪橫，彌瓦娜可是見識過了。只要等威斯海德發起支援，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邊境？可邊境是暮燈領啊，那些獸人.”彌瓦娜將兜帽取下，露出真容。“你們不必擔心安全，我就是暮燈領的領主。”“獸獸人？”鎮民們先是愣了愣，隨即欣喜道：“原來是跟阿斯切娜一樣的好獸人啊！”彌瓦娜眼睛一亮，連忙問道：“你們認識阿斯切娜？”“是的，那個有狐貍耳朵的小姑娘是好人啊，那群獸人都是好人啊，沒有他們的幫忙耕種，我們去年冬天就要餓死了。”彌瓦娜笑道：“既然如此，能否請你們告訴我阿斯切娜在哪里？”“當然！當然！如果您是阿斯切娜的朋友的話，那肯定也是好人。”有了明確的指引，彌瓦娜接下來便在錦泉領的土地上追索著氏族同胞所留下的足跡，所走的路徑都是偏離錦泉領的城市聚居地，全部都是偏遠的山區——這是理所應當的，否則也無法逃過一路上也是遇見了不少跟阿斯切娜等人有所接觸的農奴們，他們無一例外地接受過獸人團隊的幫助。暮燈領的年輕獸人受過薇奧娜的悉心教導，無論是戰力還是技能，都是遠超永嵐之國農奴的水準，無論是耕種，護衛還是建立商貿，都可是一把好手。如此活躍的跡象，說不定他們都還活著呢。彌瓦娜甚至生起了如此樂觀的想法。她的腳步一直來到了極為偏僻的大山角落，望著眼前一片荒蕪貧瘠的原野，咂舌道：“應該是往這里來了沒錯，先找找有沒有村落吧，按照慣例，他們應該會潛伏在規模較小的村莊中。”彌瓦娜鉆進了被積雪與枯葉覆蓋的大山，在快要入夜的時候，才終于發現了一座小村莊。騎士小姐按照慣例，進行仔細的觀察。“貧瘠的村子，看上去剛剛收獲過，還沒有征稅官來過”彌瓦娜發現在村莊四周有人拿著武器在巡邏，略感詫異：“居然有明顯訓練過的民兵？不像是防范野獸，還是說附近有匪盜？不.等等，那些武器.是阿斯切娜他們的手筆！”暮燈領獸人的制式兵器，都是一個師傅教的，彌瓦娜一眼便知道。“不過為什么.看不到一個獸人的身影？是在村內嗎？還是已經離開了？”彌瓦娜覺得這也是很正常的，畢竟獸人的存在還是太過灰色，一旦撞見巡邏的騎士可就說不清楚了。確定了同伴在這個村子留下了足跡，彌瓦娜立即上前。被兜帽風衣遮住全身的狼耳少女剛一靠近，村莊外圍的警備村民便立即喝道：“什么人？”但當他們看清騎士長劍那煜煜生輝的精致劍鞘時，便立馬轉換了態度，佝僂下身子，恭聲道：“啊，老爺，是騎士老爺嗎？”彌瓦娜不置可否，被誤會成巡邏騎士行事會相當方便，反正只要不承認就不算撒謊。她徑直問道：“你們這里來過一群獸人嗎？”一般來說，此言一出，都是會被矢口否認的，然而令彌瓦娜感到意外的是，村民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了既驚慌又慶幸的神采，連連點頭道：“沒錯沒錯！老爺，您是聽說了才過來的嗎？”“哎呀，這可真是.請您千萬不要誤會，我們絕對忠誠于領主大人，絕沒有做任何不忠之事。”“快請進，來看看我們的戰果吧！”什么戰果？本來想要取下兜帽表明身份的彌瓦娜眉頭一皺，從村民的口中聽出了怪味。因此她將手從兜帽邊檐松開，握住了劍柄，跟著走進了村子。在這座貧瘠的村落里，似乎剛剛結束了收獲，人們臉上還帶著疲憊的神情，可一見到某位騎士老爺到來，立刻振奮起來。“騎士老爺終于來了！”“老爺！”“竟然有一位騎士來到我們村子了，果然是聽說過了吧.”“所以我就說沒問題，幸好下手得快。”“.”彌瓦娜的視線從這些村民的身上掃過，他們看起來都有被訓練過的痕跡，而他們興奮的竊竊私語，更令她感到疑惑。于是騎士小姐更加沉默，到了村子中心，一名村老帶著大批人連忙出來迎接，滿臉堆笑，就差給彌瓦娜跪下去了。“哎呀，騎士老爺，您怎么到我們這種小地方來了。”彌瓦娜眼簾微垂，淡淡道：“我是尋著一伙獸人的蹤跡過來的，他們現在在哪兒？”“啊，您來得正正好好！”村老露出狂喜的表情，轉頭喝道：“還不快點把東西拿出來，給這位騎士老爺看！”他們手中全都捧著木盒，又裹著浸滿血漬的麻布，這令彌瓦娜眉頭狂跳。“我們本來是想著等過冬之后再送到附近的，但既然您親自來了，現在就可以上繳給您了。”伴隨著村老堪稱諂媚的笑容，盒子被齊齊打開。在這數十個木盒之中，無一例外都裝著首級。獸人的首級。而彌瓦娜面前的這一個盒子，擺放著一顆沾染血跡與泥土的頭顱，有著棕色的狐耳，俊俏白皙的面容無比熟悉，赫然是她正尋找的同學和同胞。“阿斯切娜.”彌瓦娜的瞳孔驟縮，發出幾乎無法被察覺的呼喚。村老洋洋得意道：“老爺，這群獸人是前不久到我們村子里來的，他們各個帶著武器，搶了我們的糧食，還想想霸占我們的村子，把我們當作奴仆，可惡啊，太可恨了，老爺，我們哪里會讓獸人雜種得逞呢？”“所以我們奮起反抗，把這群獸人雜種全都殺死了，喏，全都在這兒。”彌瓦娜緩緩抬起眼簾，用極為淡漠的眼神看向這群村民，問道：“伱確定是你們所殺的，你確定你們所說的是真話？”村老連忙點頭道：“千真萬確，我們哪里敢欺騙您呢？”接著，他抿了抿嘴唇，用無比希冀的目光望向彌瓦娜：“老爺，我們殺了這么多獸人，是不是可以獲封一個騎士的頭銜？這是戰功對吧，我們立下了戰功對吧？！不求多了，只要一個騎士名額就行，我孫子，讓我孫子能進修騎士就行！”村老揮揮手，招來了一個最為精壯的年輕人，拍了拍后者的背部，用更加激動的短促急音道：“這群獸人匪徒的頭領，就是他干掉的，老爺，這些獸人的首級，這些首級應該有用吧？能換來一個成為騎士的機會，對吧！？”在永嵐之國，農奴有且只有一條階級躍升的通道。那就是戰功，殺死盜匪，參與遠征，屠戮魔獸甚至是戰勝騎士，都能夠得到騎士資格，成為永嵐的統治階層。也正因如此，無數農奴忍受著窒息的壓迫與剝削，仍舊逆來順受，拼命生育，就是存著后代能有一日榮勝為騎士老爺，甚至開創出一個騎士家族的希望。“.這就是你們背叛的原因？”彌瓦娜沉寂半晌，才出聲道。“啊？您說什么，我們”“還要再說謊嗎？！”狼耳少女踏前一步，喉嚨中傳出仿佛野獸般的低吼聲：“拙劣的謊言，你們這群人，怎么可能戰勝得了體能全面強于人類的獸人？還有你們的武器，也是獸人打造的，你們要殺死他們，只有一種可能，在最為疲憊的時候.可能是剛結束勞作，或是驅趕了野獸之后從背后突襲。”“他們相信了你們，幫助了你們，甚至保護了你們，而你們，就為了獲得騎士的名額，要拿他們的人頭來換富貴。”“老.老爺！”一眾村民的臉色變得煞白，當場跪了下來，死命磕頭，村老更是將額頭撞得血肉迷糊，道：“瞞瞞不住您，這些獸人，的確是我們偷襲殺死的”“我們.我們沒有辦法，這里實在是太貧瘠了，每年光是繳納賦稅都不容易，求您可憐可憐吧，只要能出一位騎士，我們的村子就能免稅了，再也不用每年餓死人了，我罪該萬死，求您放過其他人吧！”彌瓦娜沒有去聽村民們的求饒與哭訴，而是將木盒中的阿斯切娜首級捧起，用手指輕輕擦拭著后者臉頰上的污漬。如果這顆頭顱是出現在絞刑架上，或是示威柱上，彌瓦娜不會有多少動容和感傷，因為這是早已預料的后果，既然選擇了與不義的騎士為敵，那么就要承受敗亡處刑的下場。這并不值得悲傷，而是死得其所的榮耀。但偏偏是被所信賴的人，所保護的人背刺多么荒唐，令彌瓦娜感到.憤怒。從未有過的憤怒。彌瓦娜仰起頭來，遮蓋狼耳的兜帽隨之滑落，她俊美而凜然的面容上帶著一絲惆悵，又死死咬住了唇角。“獸獸人？”“特么的，不是騎士老爺？！”“我們被騙了，他們是一伙兒的！”見到了彌瓦娜的體征，周圍的村民驚叫連連，快速后退。不過他們退到一半又發現彌瓦娜并沒有動手，狼耳少女似乎陷入了深思當中，如同雕塑般跪在地上。見彌瓦娜似乎毫無反應，村老的孫子，那名精壯的年輕人悄悄移動到彌瓦娜身后，抓起一旁的干草叉奮力朝著沒有防備的狼耳少女刺去。然而干草叉剛接觸到彌瓦娜的后腦勺，便“嘭”的一聲碎裂開來，像是一塊撞在利刃上的豆腐。“！！！”毫發無損的彌瓦娜緩緩地撇過頭來，嘴角輕揚：“對真正傷害你們，蹂躪你們的領主唯唯諾諾，引頸受戮；卻敢對心懷正義的保護者出手嗎？”“你們.你們這群貪婪的，愚蠢的，短視的，膚淺的，如同賤畜般的世人啊.”騎士小姐的笑容消失了，她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在抬頭的那一刻，猩紅之光占據了金色的美眸，口中道出低沉而冰冷至極的聲音：“我絕不饒恕。”(本章完)